第六十六章 化茧 下

雪之下阳乃拿着歌词,就近借用繁星的练习室,准备傍晚约好的舞台演出。

白影闲了下来,一身轻松地将笔记本扣上。

樱岛麻衣抱着手,默默看着他。

白影一愣,端起严肃沉重,参加葬礼般的神态,默默看回去。

你又在玩什么小学生游戏?比谁的眼睛先干?

樱岛麻衣挺想开口问问,青春综合征该怎么解决,心头却有些微妙的违和感,于是回以淡定的平静目光。

十秒钟后。

白影面带一种兴奋又微妙的表情,将关上的笔记本电脑重新打开。

“……你这是干什么?”樱岛麻衣出声,打破了平静。

“创作。虽然我也很想到处溜达一下,玩一玩,灵感却总是来得不合时宜。”

白影言简意赅:“幸运总非如期而至,痛苦多是按时上班,所愿所见大抵参差不齐。”

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成一片,白影再度投入到创作之中。

樱岛麻衣发现自己又无聊起来,但也不想打扰白影的创作,她低头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点动勾画,看看最近又冒出来什么新闻,关注一下电影宣传的事情,看看原本已经停用的社交账号下,有什么新的留言……

嗯?宣布退圈的那条动态下面,黑粉君以前和人说自己肯定出尔反尔,会复出。

之前,自己或许会有调整好状况,确认方向,可能复出的想法吧?

樱岛麻衣也摸不太清,现在缠上奇奇怪怪的事情,复出也就无从谈起。

【时间很紧迫,有人可是在等着自己呢!自古以来多少文学家、哲学家都在感慨时间的宝贵,哪怕是皇帝,那也得为时间不够辗转反侧,夙夜难寐。如此昂贵之物,岂能慢悠悠地浪费?得把这自行车蹬出火光,骑士冲锋般一往无前呀!】

【热力学第二定律说高热量会向低热量转移,大概就是热情地蹬着自行车,自行车跑得飞快,我倒是腿脚发麻,心情有些冷却下来。】

【不信?那我在骑车的时候,怎么想到热力学第二定律?】

【大谈零碎的学问知识,多半是在无所事事。】

……

樱岛麻衣收起手机的时候,恍然发现时间已经来到傍晚,展演厅已经开始营业,陆陆续续有一些客人买票入场。

“走走走,看9528怎么唱那首歌。”

白影兴致勃勃地收起笔记本电脑,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。

嗯……自己要不要准备口罩之类的挡一挡?

樱岛麻衣想想还是算了,起身跟上白影来到舞台边。

繁星只是一家偏小的展演厅,大致能容纳一百来位客人。

刚开始营业,陆陆续续有十来人到场,是抢占表演舞台前排站位的观众。这里唯一的座椅是后排靠墙的长椅,留给那些没兴趣在前排和演唱者互动,更想单纯倾听音乐的人士,以及‘这首歌好,这首歌不太好,我对唱歌的是公是母是靓是衰没兴趣’的我懂人士。

看来周围没人认出自己的样子。

樱岛麻衣都不知道该松口气,还是该惆怅烦恼一下。

抬头环视一圈,结束乐队的四人,似乎暂时翘班,呆在比较边缘的位置等待开场——伊地知虹夏、喜多和山田凉形成防线,自然隔开人群,后藤一里紧贴着墙,像被人潮声浪挤压,恨不能变成墙上挂画。

完全是非常社恐、怕生和胆小的女生吧?为什么会玩乐队?

樱岛麻衣有点好奇。

表演开场,让我们将时间的指针稍微拨动,掠过前面炒热气氛的路人甲乙丙乐队。

舞台边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,前排变得颇为抢脚起来,伴随灯光一明一灭,穿着短袖和过膝裙的雪之下阳乃站在台上。

她笑着伸手拿过话筒,左眼朝着前排台下的白影眨了一下,轻声说道:“各位晚上好,今天带来一首我作曲的原创歌——《化茧》。”

“原创歌?之前好像一直是翻唱吧?”

“嗯,之前是翻唱,我可是十年老粉。”

“她半个月前才出现。”

“那唱功和吉他,肯定是练了很久……”

“安静听歌,我们运气还挺好。”

悉数议论声,伴随从明亮转向昏暗的灯光,一并熄灭下去。

我喜欢音乐吗?

雪之下阳乃微垂眼帘,表情已经平淡下来,心绪随着舞台的昏暗沉没。

大概只为找点事情做,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聊。

低沉的旋律从舞台边缘流淌而出,平静如一面湖泊之下,于土壤山石间渗出的暗泉,安静的渗透着。

雪之下阳乃幽幽看了眼台下的白影,逼人看伤口,真是个混球。

她面无表情地开口,在话筒前唱了起来。

……

“望着脚尖,

忽然想要诉说。

话在心头,

又发酵出沉默。”

暗流悄然地蔓延,浸润皮肤穿过血肉,在心尖儿汇聚成一滴,摇曳着坠下,点开涟漪。

“太多渴求的希冀的都是我的,

唯独没有我。

蹲下身体拥抱自己低头蜷缩。

这就是合格。”

暗流洗岩土,滴水穿顽石。旋律拉着歌声渐走渐高,灯光混着影子越亮越明,湖泊年年如一日的安宁如镜,堤坝却已从裂缝里渗出缕缕清流,然后决堤溃坝。

登登登登登——!

弦音扫出一层未尽余韵,便又被叠上一层,有如一重又一重叠浪汹涌,咆哮着倾泻而出。

歌唱的人绷紧面容,压着嗓音。

“你说化茧成蝶!

正确的绳子要把灵魂打结。

拧出应当如是的血。

你说化茧成蝶!

作茧捆缚的帘幕掩过星月。

看不见的定是错觉。”

就像那在峡谷间左冲右突的怒涛,在两侧岩壁上冲撞激荡,凭着积蓄长久的力量,撞出轰轰烈烈的重音,撞起数十米高的浪花,撞得天上在纷纷雨落,地上在滚滚洪流。

炙亮灯光汇聚,照耀舞台上的高亢歌声。

“有一只美丽的蝴蝶!

斑斓雍容,色彩艳绝!

披霞逐风,山海飞越!

我不是那只美丽的蝴蝶——

我是冰冷的枯蛹,空空如也!”

登——!

衔接在急促节奏后的一声重音,如大锤砸落,凌乱地破散开来。

轰轰荡荡的激流,闯过蜿蜒曲折的峡谷,一头涌进塞满不规则山岩,要开拓未有河流经过的道路。

有的是在乱石缝中迂回曲折、呜呜咽咽般哭诉,正在寻找出路的细流;有的是从巨岩上呼啸摔下的瀑布;有的是拼尽全身力气,一头朝山岩绝壁奋力撞去的浪花,不肯回头地粉身碎骨,哗啦啦洒在沿岸,化作白色飞沫。

歌声自盛怒转向零散,似一把鲜花束拢,千颜万色一根绳上悬挂。

“我说化茧成蛾!

憧憬的向往的编织出执着。

等待自己开花结果。

我说化茧成蛾!

愚蠢的肤浅的向黑夜高歌。

不为谁青眼赞可。”

奔腾而下的江流啊,似沙场上冲锋的千军万马,每一次转向、碰撞、厮杀、飞落,都只能浸润大地的一粒沙。

从洪水怒涛到山间激流,从山间激流到一抹水浪,有如最后的将军带着残兵败将,高举武器,奏响诀别的高歌,继续这场不见尽头的冲锋……

“有一只丑陋的飞蛾。

灰白不明,生来浅薄!

双翼燃尽,仍向烛火!

我也非那只丑陋的飞蛾。

我是滚烫的死茧,静静落寞。”

再怎么高扬的歌声,终究有落下的一刻,缓缓归于抒情的轻柔徐缓。

雪之下阳乃安静地演奏着,逐渐单薄的灯光披在她身上。

有过高扬,有过低落,有过迷惘,有过质问。这跌宕交错的曲子,最终要坠入幽深哀伤的深谷,如同偶然自湖泊里倾泻下来的洪流,奔跑着,咆哮着,最终把自己留在山崖、岩石、沙土和泥泞上,平铺在如此广袤复杂的大地上。

我不是被母亲要求、人生成功所缠绕束缚,被期望破茧而出的蝴蝶——蝴蝶怎么会化茧?茧都是别人编织的,只是有一个‘大家认可的我’会从这幅残骸里跃出去,我只是那些被剔下来,凝结成枯蛹,空荡荡的东西。

我不是吐出最后一口带血的丝,自己作茧,自己破茧,在夜里扑棱着翅膀的飞蛾——不是所有茧都能活着化为飞蛾,尤其是家养的蚕,当蚕吐丝结茧之后,就会被丢进滚水中烫死,等着被抽丝剥茧。

要不是怕被母亲以武力修正,自己那天晚上吼完,或许只是在宿舍混着过日子吧?现在也差不多,捡起无所谓的音乐,混着无所谓的时光。

哪怕将那层看着坚固,实则脆弱的茧房砸碎,依旧无所事事,找不到,撑不起一个自己。

达不到别人的期望,找不到心中的自己,撞垮理所应当的高墙,也不过是坐在废墟上仰望天空。

这明明是混球该负责的事情吧?

你看他负责吗?不仅嘻嘻哈哈,还写这种歌词来嘲笑你。

大家快来看呀,这里有一个干巴巴的枯蛹,沉甸甸的死茧,做不成蝴蝶也当不了飞蛾。

这首歌叫化茧,只是化茧,仅仅是化茧。

哎~这也是混球本色了吧。

雪之下阳乃回过神,指尖低沉的旋律即将收尾。

“哇——你看那个无聊的人,简直和你一样,居然按部就班地照着唱。”

有些沉寂安静的舞台下,忽然传出一声指指点点。

樱岛麻衣:?

雪之下阳乃:#!

登——!

一声扫弦如裂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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